• 说“句管控”(邢福义)(2013-06-04 22:35:12)
  • 说“句管控” 邢福义 【 正 文 】前言小句的组词与表意,语句的联结与相依,规律的形成与生效,方言的语法差异,都依存于特定的句法机制,都或大或小、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地取决于特定的句法机制。可以说,句法机制管控着整个语法面貌的大局。所谓“句管控”,指的便是句法机制对各种语法因素的管控作用。如果说,“小句中枢”是就小句在汉语各类各级语法实体中占据中枢地位而言,那么,“句管控”便是指小句如何在中枢地位上对汉语语法规则的方方面面发挥其管束控制的作用。本文选择五个视角,对汉语语法的“句管控”进行观察。第五部分所用方言语料,主要引自李荣先生主编《现代汉语大词典》的41种分卷本。“长沙17页”,代表《长沙方言词典·引论》第17页。其他类推。壹 视角一:词的语法性质词的语法性质,只有在接受了“句管控”之后,才得以落实。半个多世纪以来,针对黎锦熙先生“词无定类”的论点,学者们都用“词有定类”去批驳。事实上,如果给出恰如其分的界定,那么,对于汉语来说,“词无定类”和“词有定类”都没错。所谓“词有定类”,是说词的类别在特定范围内是有定的。它往往不是定于一类,而是定于某几类。所谓“词无定类”,是说词的类别在入句之前往往是无定的,或甲或乙的。它不是在所有类别中无定,而是在某两个或几个类别中无定。比方“要”,有四种可能:①动词(我要衣服);②助动词(我要买衣服);③副词(这客厅比我家的要宽阔一些);④连词(我要真的有钱,就不会买这种衣服了)。一方面,得承认它“有定类”,因为它不可能是有定的四类词以外的别类词;另一方面又得承认它“无定类”,因为当它进入某一小句之前在四类中是游移不定的。总之,说它有定类也好,说它无定类也好,最后都得看“入句”的结果。这正是句法机制在起管控作用。例如:①别管你爱人调不调来,房子你都要要,……(阿宁《无根令》,《小说月报》1999年第9期18页)②你要还想要我这个弟弟,就不能杀他!……我的心都要裂了!(二月河《康熙大帝·乱起萧墙》375页)前一例,“要要”是“(主语+)助动词+动词”。后一例,第一个“要”是连词,等于“要是”;第二个“要”是动词,带上了名词宾语;第三个“要”表示“将要/快要”的意思,尽管用在动词前边,但不能像助动词那样可以说成“要不要”,是副词。句法配置,决定了上面两个例子中几个“要”的词性有所不同。离开句子,“要”到底是个什么词无法确认。对于汉语的词类来说,句法格局是一种具有规定性的“框架形态”,是词性判别的“检验场”。人们常说“头”是名词的后缀,是名词的词类标志,然而,同是“滑头”,“这个家伙是个滑头”和“这家伙真滑头”里的“滑头”分别是名词和形容词。得出这个结论,根据的是这个词接受了不同的句管控,根本没考虑它带有“头”。以下两点,尤其值得注意。第一、词的超常配置。例如:③副了多年,想当正职。(李佩甫《羊的门》57页,华夏出版社1999年7月)④在特区工作的这几个月里,劳易民通过门诊和手术发现本地人通常都有一双略略有些凹下的美目,眼皮一般都很双,且双得很美,但鼻子就有些不妙了,以塌鼻子居多,……(王海玲《带一笼活鸡来特区》,《小说月报》2000年第2期85页)前一例,脱离具体句子,人们一般都只会想到“副局长、副处长、副科长”之类跟正职相对的“副”,是个非谓形容词。然而,出现了“X了+时间补语”的格式里,却被配置为动词。后一例,脱离具体句子,人们一般都只会想到“一双、两双”之类或“双层、双份”之类,它们分别是量词和数词。然而,出现在“很X,(而且)X得+度量补语”的格式里,却被配置为形容词。由此可见,划分词类,标明词性,固然可以一个词一个词地标注,但如果同时能给出格式框架,比如动词框架“X+宾语”、“X了+时间补语”和形容词框架“很X,(而且)X得+度量补语”等,不仅可以以简驭繁,而且可以提高判断的准确性。第二、争议的排解。争议一:“很绅士”之类说法是不是名词受副词修饰的新发展?从“句管控”的观点看,名词入句之后可以被配置在形容词格局之中,处理成为形容词,也可以被配置在动词格局之中,处理成为动词。比方,可以说“很绅士”,也可以说“绅士了一回”。这不能用来证明名词可以受副词修饰,可以带补语。名词通常不能受副词修饰,任何时候都是一般规律。看这个例子:⑤老乔笑道:“……你们这领导都太政治,乱想。”李厂长笑:“我要不政治了,还不得让你们把我政治了?……(谈哥《猴事》,《小说家》1998年第4期87页)上例“太X”的格局,规定了“政治”被处理为形容词,“要不X了”和“把O+X了”的格局,规定了“政治”被处理为动词。“西藏”是中国的一个省。作为名词,它可以充当主语和宾语,含义固定。然而,一旦说成“很西藏”,便受到严格的规约,不仅被限定在定语、谓语、补语或状语的位置上活动,其具体含义还会随着语域的不同而变异。比较:⑥我又见到了昨夜招待我的那位西藏小伙。……他长就一张很西藏的忠厚的脸。(余纯顺《走出阿里》,《小说月报》1996年第12期19页)⑦她一开始就不同我说藏语。十分惊诧,女人的直觉为什么总是如此敏锐,尽管此时我已经很“西藏”。(同上35页)同是“很西藏”,前一例里指的是西藏的人自然流露的西藏特色,后一例里指的是外地人模仿西藏人的样子。其区别,受到具体句域的管控。争议二:“必然”是否可以判定为形容词?有人从根本上否定这个词是形容词的可能性,而以下例子所提供的句法格局却支持了可以是形容词的说法:⑧对于死亡,我一向能持相当平静的心境予以接受。这好歹是无论什么人在尘世上的既公平又必然的归宿。(徐纯顺《走出阿里》,《小说月报》1996年第12期23页)⑨他们的结合既偶然又必然。(王石《雁过无痕》,《小说月报》1997年第6期5页)⑩社会结构的调整是必然而且无情的。(池莉《致无尽岁月》,《池莉精品文集》368页)从上例可知:第一,“必然”跟形容词“公平、偶然、无情”等形成bìng@①列结构或递进结构,它应该也是形容词。第二,作为非谓形容词,“必然”很容易向一般形容词转化,而且很自然,看不出有词性转化、词性活用之类问题。“高级、低级、直接、间接”等也是这样。把非谓形容词定为跟名词、动词、形容词等bìng@①立的一类,拉大它跟一般形容词的距离,不如把它看作形容词的一个较为特别的小类,以便更加合理地揭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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