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的语境义与功能义苏宝荣提 要:从共时的角度来看,汉语词义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语境义,是在语义搭配中体现的;二是功能义,是借助语法结构关系来体现的"所谓词的/功能义0,是指词/在特定语法结构中的意义0,即由词性(或语法功能)不同导致词义变化而形成的新的词义"这种功能义的提取,必须凭借词语所处的语法环境,即词的/语法结构0"由于词的功能义自身具有语义!语法的双重属性,还没有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在语言实践中,词语的所有的意义和功能,都是以一定的语义表达形式体现的,即自然地融会到释义说解之中"因此,无论辞书是否标注词性,都必须注意科学!准确地表达词语的功能义" 关键词:语境义 功能义 辞书释义 一!论题的缘起 吕叔湘先生曾经说过:/在人们的语言活动中出现的意义是很复杂的"有语言本身的意义,有环境给予语言的意义;在语言本身的意义之中,,有单字!单词的意义,有语法结构的意义"0在汉语词汇(词义)研究!词汇(词义)教学和辞书编纂中,人们对词的本义 (或基本意义)!引申发展形成的演化义早有认识,近年来对语境义也关注较多;而对/语法结构的意义0,即词的功能义,由于其自身具有语义!语法的双重属性,还没有引起人们的高度重视" 就具有词汇形态变化的印欧系语言来说,从功能角度认识和说解词义,是一个没有争议的问题"而由于汉语没有印欧系语言那种形态变化,以及词在语境中功能的多样性!语素与其所构成的词语在语法功能上的不一致性等原因,在汉语语文辞书(特别是以单音词释义为主的词典)中如何自觉!准确!全面地揭示语词的功能义,尚是一个需要深入探讨和研究的问题" 近年来,围绕汉语语文辞书标注词性问题,人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尽管在认识上没有统一,在实践上人们已经开始了大胆探索,一批标注词性的语文辞书(字典!词典)相继问世"虽然这种作法的是非!利弊尚有待于实践的检验,而这种讨论和探索客观上却启发人们自觉地从功能角度去认识词义和说解词义" 语文辞书对词语功能义的说解是与词性标注密切相关而又有本质不同的问题"本文就此试作论述" 二!词义的共时性变体)))语境义与功能义 汉语中的词一般总有一个本义或基本意义,是其在言语实践中出现最早或反复出现!使用频率最高的意义"对于长期使用汉语的人们来说,这种本义或基本意义,即使脱离具体的语言环境, 也可以为人们所认识和理解" 而语言在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为了实现其自身的交际功能,要不断发展和变化,因而词义也必然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发生这样或那样的变化,这就形成了词义的历史演变"这种演化义是历时性的,其具体的演化形式多种多样,目前此方面研究的论文和专著很多,这里不详作论述" 而就共时的角度来说,语言中的词义也是复杂多变的"这就需要我们研究和认识其内在规律,并在语文辞书中恰当地说明或体现"从共时的角度看来,汉语词义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一是语境义,是在语义搭配关系中体现的" 这种在特定语义搭配关系中形成的词义,在语言运用和语言研究中都是很值得注意的"如: 爱 爱护;喜欢"(此为褒义)例:王安石5题舫子6:/爱此江边好,留连至日斜"0 吝惜;吝啬"(此为贬义)例:5老子6:/甚爱必大费"0 其中/报0的不同色彩的词义同时出现在现代汉语之中,/爱0的不同色彩的词义同时出现在古代汉语之中,这种不同的色彩是通过语境体现的" 二是功能义,是借助语法结构关系来体现的" 语文辞书要使读者全面地认识和准确地运用词语,在说解词语的词汇意义的同时,还必须对其在语言中的分布情况或功能进行必要的说明"目前,在辞书编纂中,一讲到词的功能,人们往往只注意词性的标注"事实上,在言语实践中,词语的所有的意义与功能,都是以一定的语义表达形式体现的,即自然地融会到释义说解之中"因此,无论辞书是否标注词性,在其词义说解中,都必须注意科学!准确地表示词语的功能义" 所谓词的/功能义0,是指由词性(或语法功能)不同导致词义变化而形成的新的词义"语文辞书义项的设立基于词的意义及使用功能的变化,这种变化除了历时演变的因素外,就共时的变化来说,可能产生于语义关系,也可能产生于语法组合,更多的是二者兼而有之"这种产生于/语法组合0或/二者兼而有之0的词义,就体现了词的功能义"而这种功能义的提取,必须凭借词语所处的语法环境,即词的/语法结构0"如: 面 脸;头的前部"例:面孔|笑容满面" 当面"例:面谈|面试" 面向着;面对着"例:面壁|背山面水" 以上是目前汉语语文词典中为/面0所列的几个常见义项"语文辞书对/面0的上述义项的划分,主要依据不在于词汇意义自身,而是功能意义"义项是/面0的基本意义,是名词,一般在句中作主语!宾语;义项是/面0为副词,作状语时的释义方法;义项是 /面0为动词,作谓语时的释义方法"可见,无论语文辞书是否标注词性,都必须对词的功能意义进行说明" 而且,汉语中词性与词的语法功能不是简单的一一对应的关系,有时词性没有变化,而由于语法组合关系的不同,也可以产生新的功能义"如: 日 地球自转一周的时间;一昼夜;天"例:今天|明天" 每天;一天天地"例:日记|日新月异|蒸蒸日上" /日0的义项与义项的划分,不是在词性上,主要也不是在词汇意义上,而是在功能上,/日0的第二个义项,分别体现了/日0用作定语或状语时的释义方法,所释的为词语的功能义" 在目前的汉语语文辞书中,有些分设的义项,词义的区别,主要是导源于词的功能上的变化"如: 重 重要"例:军事重地|重任在肩" 认为重要;重视"例:重男轻女|重理轻文" /重0的义项与义项的区别,主要不在于词汇意义本身,而在于功能和词性的不同" 埯 为点种瓜!豆等作物而挖的小土坑"例:挖一个埯" 挖小坑点种(瓜!豆等)"例:埯瓜|埯豆" 量词,用于点种的植物"例:一埯儿花生" /埯0的三个义项,词汇意义同源而且紧密相关,区别在于功能:义项作名词,义项作动词,义项作量词,在句中的语法功能不同" 有些词语的义项划分情况相对复杂一些,但实质上仍然是功能义的划分"如: 板 板子,泛指某些硬的片状或扁平的东西"例:石板|钢板" 死板;不够灵活"例:呆板|他为人挺好,就是太板了" 结成板块"板结|地板了,没法锄" 这里,从/板0的义项到义项,伴随着词义比喻性的引申(死板 )))即像硬板子似的),但主要还是词的语法功能从/名词0义项 )))/形容词0义项)))/动词0义项的变化" 三!词的功能义与辞书释义 (一)语文辞书对词的功能义的收录原则" 正如语境义有相对稳定的用法和具有修辞性的偶发(临时)用法一样,功能义也具有稳定性与临时性两种情形:前者一般进入语文辞书,后者一般不进入语文辞书(当然,收录的具体情况则与语文辞书的性质和规模有关)"如: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0(5孟子#梁惠王上6) /齐景公问政於孔子,孔子对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0(5论语#颜渊6) 这里,例的/老0!/幼0一般为形容词,例的/君0!/臣0!/父0! /子0一般为名词,而二例中加点的/老0!/幼0!/君0!/臣0!/父0! /子0在句中临时充当了动词" 这种功能义明显具有临时性,汉语语文辞书(包括古汉语语文辞书),也是不宜收录的"一般说来,汉语中所谓兼类词,其功能义具有稳定性;暂时活用作他类的词,其功能义具有临时性"当然, 就编写具有规范性的现代汉语词典来说,为了合理地收录词语的功能义,还必须进行大量的语料收集工作,通过语义特征的分析和使用频率的统计来决定取舍" (二)从功能角度观察辞书释义,补充漏收义项" 早期的汉语语文辞书,只关注词汇意义本身,漠视词的用法, 对词的功能义基本上不作说解"对此,姑且不论"即使是现代的汉语语文辞书(包括一些已经标注词性的语文辞书),由于没有自觉地从功能角度观察和说明词义,对词的功能义的说解仍然带有随意性,漏收功能义的情形时常可见"如: 冰 水在摄氏零度或零度以下凝结成的固体; 因接触凉的东西而感到寒冷; 把东西和冰或凉水放在一起使凉; 像冰的东西"5现代汉语词典6(以下简称5现汉6) (名)水在0e或0e以下结成的固体; (动)接触低温的东西而感到寒冷>这里的水真~手" (动)用冰或其他东西使物体变凉>把西瓜~一~|~过的啤酒好喝" (名)像冰一样白色半透明的东西>~糖|~片" 5现代汉语规范字典6(以下简称5规范字典6) 上面是5现汉6和5规范字典6对/冰0的词(字)义说解(与论述无关的例句从略),后者与前者相比,标注了词性,义项的收录和划分基本相同"但是,如果从词的功能角度来分析,有一个重要的形容词义项/寒冷0(如/冰冷0,/冰凉0)没有收录"其实,5现汉6和5规范字典6所列的两个动词义项(义项)不是从/冰0的名词意义(义项)直接引申出来的,而是从/冰0的形容词意义/寒冷0演变而来的"因此,从功能释义的角度来看,应当在/冰0的名词意义(义项 )之后增加一个形容词(寒冷)的义项" (三)词的功能释义与语文辞书释义的系统性" 语言中的词同时处于语义!语法关系中,词的词汇意义与功能义一般是同时存在,并交织在一起的"语文辞书在注意说解词语的词汇意义和功能意义的同时,如何保持自身释义的系统性,是一个很值得注意和研究的问题" 有一种意见认为,应当比照印欧系语言的语文辞书,首先作词性的划分,在此基础上分别进行释义"这种做法对于没有形态标志,而且往往一词兼类!一词多性(如/治0兼有动词!形容词两种词性;/板0兼有名词!形容词!动词三种词性)的汉语来说,恐怕会有许多不便"一是有相当一部分词的词性难于确认"汉语不仅缺乏印欧系语言那样的形态标志,而且词性与句法功能之间不存在简单的一一对应关系"印欧系语言依据形态标志确定词性,其标准具有惟一性;而汉语主要凭借功能确定词性,就不能没有分歧"二是不符合汉语的发展实际和汉语使用者的认知习惯"从汉语相当一部分词语古代词性单一!临时活用作他类!而到现代汉语中发展为兼类词的事实来看,汉语中分属于不同的词性!而词汇意义基本相同或相近的义项,系联的核心是语义;并且这种现实也使汉语的使用者形成了以语义为核心的认知习惯" 基于以上考虑,汉语语文辞书释义的系统性,应坚持以词汇意义为纲!以功能义为目,即采取以词义变化立项为主!以词性或功能变化立项为辅的做法"如: 安 稳定"例:坐立不安" 使稳定"例:安邦定国" 舒适"例:安闲|安居乐业" 感到满足舒适"例:安于现状|安之若素" 这里,从/安0的义项/稳定0到义项/舒适0,为词义的语境转移;而义项/稳定0与义项/使稳定0!义项/舒适0与义项 /感到满足舒适0则体现了词的功能(形容词)))动词)的转变" 为了使汉语语文辞书释义眉目清晰,还可以在词典中将语词的词汇意义基本相同!语法功能不同的词义结为一个义项组,在同一义项组中再按词性或功能的不同分列子义项;子义项的排列,以原始(或常见)词性或功能作为第一子义项,以非原始!非常见词性或功能作为第二!第三子义项"这里试为一些语词的词汇意义及功能义划分义项,并同5现汉6和已标注词性的5规范字典6进行对比: 定 平静;稳定:立~|坐~|心神不~"固定;使固定:~影|~眼观看" 决定;使确定:商~|~计划|开会时间~在明天上午"已经确定的; 不改变的:~理|~论|~居",,(5现汉6) [形]安稳;平静>等大家坐~了再讲|大局已~|心神不~|安~|稳~ |镇~"y[动]使稳固!固定或镇静>安邦~国|~影|~居|~了~ 神"[动]确定;决定>事情还~不下来|断~|否~|规~|商~"] [形]确定不变的>~局|~律|~理|~义|~论",, (5规范字典6) 本文释例: (a)[形]稳定;平静:心神不~"(b)[动]使稳定;固定:~影|~神" (a)[动]决定;确定:商~|~计划"(b)[形]确定不变的:~论|~局" ,, 对词汇意义基本相同而词性或功能不同的情况,采取在同一义项组内分设子义项的做法,有利于体现词义的系统性"对于仅有两个/词汇意义基本相同而词性不同0义项的词语,如何排列似乎关系不大" 而如果有两个以上的义项(除/词汇意义基本相同而词性不同0的一组义项外,还有其他义项),不同编排方法的效果就大不一样了"如: 劳动 人类创造物质或精神财富的活动:体力~~|脑力~~"专指体力劳动:~~锻炼"进行体力劳动:他~~去了"(5现汉6) 本文释例: [名]人类创造物质或精神财富的活动"(a)[名]专指体力劳动:劳动锻炼"(b)[动]进行体力劳动:他~~去了" 特别是大型历时性语文辞书,其义项及词性(或功能)的变化相当复杂,如果在义项划分上将词汇意义与词性(或功能)变化相并列,势必造成词义系统的混乱" (河北师范大学校长室 石家庄 050016) (上接90页) 6.徐振忠.英文词典实用指南.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5. 7.张后尘主编.双语词典学研究.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4. 8.KisterK.DictionaryBuyingGuide.NewYork&London:R.R.BowkerCompa2 ny,1977. 9.LandauSI.Dictionaries:TheArtandCraftofLexicography.NewYork:Charles Scribner.sSons,198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