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族语言的守望者——追记语言学大师吕叔湘(2013-06-04 22:51:37)
  • 民族语言的守望者——追记语言学大师吕叔湘本报记者 卢新宁 祝华新 要了解一个国家的当代语言,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去关注这个国家的大众传媒。媒介每时每刻都在反映和传播着新的流行语汇,塑造着民族语言的独特风采。 早在47年前,一位语言学大师就告诫媒介工作者:说话和写文章是相互影响的,“耳濡”和“目染”交相为用。写文章的人多推敲推敲,会少了许多人说话的毛病。从那时开始,大师的视线就越出书斋,慈祥地注视着大众传媒上的遣词造句、标点符号,不时耐心地指点一二。 病句:“我要将鲜红的生命,不留一滴空白地交给1951年。”评析:“生命不留空白”费解,生命也不会有颜色,“鲜红的生命”不知是什么意思?此外,空白不是液体,不能论滴,应说“一块空白”。 病句:“某某会议、比赛或展览某日拉开帷幕……将于近日降下帷幕。”评析:一左一右两块幕布什么时候升到上方并且连成一片的?为什么不改用不分左右和上下的“开幕”、“闭幕”? 病句:“教育部要求有关单位限期退还被占用的校舍。”人民日报在刊发这一消息时删去了“被”字,吕叔湘赞曰:一个“被”字见高低。 就在半个多月前,这双几十年来不知疲倦的眼睛永远地阖上了。 “说起人民日报进城以后的发展,不能不提到吕叔湘!”人民日报原总编辑李庄得知先生仙逝,发出这样的感叹。人民日报在升格为中央机关报前属于华北地方性报纸,文字较为粗糙,大量来自农村的方言、土语使城市读者无法理解,令方家见笑。1951年,文教记者萧航 在社长邓拓的支持下,约请吕叔湘及其弟子朱德熙在人民日报上开辟“语法修辞讲话”专栏。两位语言学家欣然允诺,从这年6月6日到12月15日,每周两次,每次约5000字,品评媒介文字和日常用语的得失。这个讲话反响强烈,在见报期间就收到读者来信300多封,其中有23封专门请教“的”、“底”、“地”3个虚词的区别。据作者在当年结集出版的《语法修辞讲话》一书的前言中透露,这个讲话还有两位倡议者,即新闻总署署长胡乔木和人民教育出版社社长叶圣陶。新中国百废待举,几位先生和广大读者却不约而同地想到从点滴做起,培育、普及语言文字规范,体现了泱泱大国的文化风范。 80年代以来,社会转型期的语言现象活跃而复杂。吕叔湘给本报主办的《新闻战线》杂志撰文,特别就如何对待社会上“不正规”的语言发表看法:在剧本、小说的人物对话中可以如实反映,但也要有节制,例如骂人的话不能用;至于以作者、记者身份写出的文字最好避免那些“不正规”的说法,报纸上花里胡哨最容易让青少年上当,不利于维护祖国语言文字的纯洁性。 北京大学中文系青年教师张渭毅至今还记得,1993年去医院探望吕叔湘时带去了两本书,一本是奠定先生学术地位的大部头的《汉语语法论文集》,一本是薄薄100多页的《语文杂记》。问起先生更喜欢哪一本书,出乎意料,吕叔湘说是那本粗通文字的人也能读懂的“小书”。就在这本《语文杂记》中,收入了吕叔湘40年间浏览《人民日报》、《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北京晚报》、《新观察》等报刊的100多篇即兴札记。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所所长江蓝生说,先生平时读报、听广播时养成一个习惯,一发现问题就立即记下来,日后写成短文,不厌其烦地教给大家怎样说话、怎样写文章。 4月23日,在语言所召开的吕叔湘先生追思会上,神情悲伤的学者们喃喃地道出一个数字:吕叔湘生前领衔主编的《现代汉语词典》累计发行量已经突破3000万册,这部奠定现代汉语使用规范的工具书影响了岂止一代人!语言学家韩敬体回忆,1958年正式开始编写词典后,吕先生每天从住处中关村乘公共汽车到西单上班,从确立体例到撰写细则、审改全稿,经常工作到深夜。第一版面世后,吕叔湘先生依然关注着语言的最新发展,强调词典要跟上时代需求,不断地及时地进行修订。在一篇文章中,他谈道:“我最近做了一件有点傻气的事情,把1983年5月15日到26日的《文汇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查出有32个词语是《现代汉语词典》里没有收的。”这一年他已经79岁。 近代史上留下过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戊戌变法失败5年后,维新派人物王照不顾通缉令尚未取消,潜回北京开设“官话(普通话)字母”私塾。由于不便公开亮相,他就让门人出面授课,自己躲在屏风后面倾听。血的教训使他相信,全方位的社会变革需要从基础做起,包括语言文字的变革。自王照以后,一代又一代语言学家热心鼓吹普通话、白话文和拼音文字,为祖国语言的纯洁、健康和改良而不懈奋斗。他们用毕生的心血昭示后人:爱国不能不爱护从青铜器和竹简时代起就足以傲世的中文! 《人民日报》 〔19980428№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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